也许很多的时候,我们感到生活很 “累”,并不是因为生活的本身,也许是自己赋予自己太多的责任,不愿意接纳自己的不完美而已。也许是赋予自己太多的坚强,却忽视身边爱的力量……

初次见到丁力时,他满头黄发,左耳还打一个耳钉,手上还有一个纹身,一副很叛逆的外表,让社工心里直打鼓:这可能不是个好接触的“主”。不过,所谓人不可貌相,在接触中,社工发现丁力其实还是很好打交道的一个人。可能因为职业因素,或者是自身教养原因,他在社工面前态度表现还是很谦逊的,同时他自我防范意识比较强,性格内敛,不愿主动表达自己的感受。

三十多岁的他,从事食品销售。家里孩子上初中,妻子是全职太太。因为人到中年,为养家糊口,他打了三份工,感觉压力渐大,精力不济,所以通过“溜冰”来提振精神,这次是丁力第一次被查处涉毒,被认定毒品成瘾,直接就处以社区戒毒了。

他说自己没有周六周日的,每天要干十多个小时,还要回家烧饭。看到他有些疲惫的眼神,社工很奇怪,那他妻子在家庭中主要做什么?他说主要接送孩子上学,他烧饭时打打下手。那你妻子为什么不去工作呢?社工问他。他说自己和妻子是中学同学,也算是青梅竹马了。在结婚时,他的收入很不错,他说让妻子做全职太太,答应会一辈子养她,为了这个诺言,他一直都努力工作,以前孩子小,收入还可以,自己也没感到什么压力。随着孩子的长大,特别是初中以后孩子各项费用开销急剧增加,单是补课费每年就是好几万。所以,不得不从打一份工到两份工,再到现在的三份工,他说自己感觉自己每天就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社工问他是否把自己这些感受告诉过妻子,他轻轻摇摇头,只是说自己结婚时就承诺过妻子让她做全职太太的。看着他有点苦涩的眼神,社工有点为他感到痛惜,男人,你何必要让自己显得如此坚强?

“那你妻子没有感受到你的劳累吗?”社工问他,他说妻子其实有时会有感受的,提出要工作去帮助他一起减轻经济负担的,可是也被他制止了。他说一个是诺言,再者妻子现在已经十几年没工作了,也未必适应外面的工作,他有担心她出去吃亏,加之现在孩子马上要中考了,更是要保持家庭平稳。看得出丁力的心里是渴望有家人帮他一把的,可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,他总是在家人面前显示出自己若无其事又高大的一面。

按照艾利斯的“ABC”理论,如果人有正确的认知,那他的情绪和行为状态是正常的,否则,就可能是错误的。在几次正面引导之后,看丁力还沉浸在爱的自我感动中,而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份所谓爱与承诺严重超出他本身的负荷,导致严重的涉毒问题。“其实,你这么做,对你妻子很不公平的,这是对她爱的剥夺!”社工更改谈话切入点,这让他一愣。每个家庭的夫妻,分别就像“人”字中的一撇和一捺,相互支撑着创造家庭的美好,你把自己站的笔直,伪装成很坚强的样子,你让妻子那一捺何处去安放?你以为你让妻子做全职太太是为了爱她,换个角度去看又何尝不是对爱的控制呢?你内心有无数的焦虑、无力、无奈等不去和妻子交流沟通,又是不是在剥夺她表达爱你的权利和柔情……社工的这一顿炮轰,几乎颠覆他对自己人设的认知,感觉他有点懵了,甚至看上去有点迷茫……当社工再和他探讨人性、涉毒和社会、未来时,他表示愿意去和妻子沟通,不过碍于男人的面子,社工还是感觉到他的犹豫,社工表示愿意代替他去,他表示还是自己去和妻子说。

的确,丁力还是听进了社工的话,在孩子中考结束后,他就托亲友帮妻子找了份医院收银员工作,那天他很高兴告诉社工,说这份工作的得之不易,比较轻松,离家不远,薪水也不低,工作比较单一,人际关系也比较简单,只是要早中班翻班。社工为他能够走出这一步很开心。有了妻子的工作,让他可以不再负担太多的压力,这等于克服了他戒毒路上的一大障碍,更大程度避免他复吸。可是开心还没多久,在一次见面中,丁力很沮丧,他告诉社工妻子辞职不干了,原因是早班五点要出门,她起不来。从他的叙述中,明显地感受到他妻子呈现出强烈的就业不适应状态。社工和丁力一起探讨原因,告诉他,他妻子这种状态的心理因素,希望他不要去责怪妻子,妻子能够走出家门这一步,已经是很大的进步,毕竟已经有二十来年没有工作了,要给妻子一个缓释的心理空间。社工给他一些建议,表示如果需要,可以让他带她过来做就业适应性心理辅导,他表示自己回家试试再说。

或许,社工的话在他的心中真的有较大的触动,也或许他真的感觉压力太大了,想喘口气。在帮助妻子找工作上,他还是比较上心的。两个月后,他说妻子去超市做营业员了,虽然收入不高,对于他来说一出一进的相差还是比较大的,他也松了口气。可是没开心几个月,妻子因为过年不愿加班又辞职了。他苦笑对社工说这对于我们来说加班算什么,过年很多外地员工回家过年,本地的总要加点班的。可他知道妻子比较任性,还是不太适应职场。社工告诉他,通常我们有半年的就业适应期,在这段时间内,当我们没有处理好自己与环境、家庭、人际等方面的关系,往往会因为不适应导致辞职的行为发生,情绪的压抑,甚至某些情况下,会带来更不好的后果。社工让他朝好的地方去看,从第一次的工作几天,到现在能够工作几个月,并且第二次的工作量比第一次不知道大了几倍,同时,人际交往更是复杂多了,妻子能够坚持下来,这是巨大的进步,相信下一次她会变得更好的。社工让他回去后要多与妻子沟通,关心她在职场的感受,总结经验和教训,为以后工作打好心理基础。丁力想想也是,心情也好了很多。不多久,他来电告诉社工,妻子竟然自己外出去应聘,找到一份电影院服务人员工作,这让他感到很欣慰,他说好像妻子慢慢长大了。

时间在悄悄流淌,丁力的三年社区戒毒期早已结束,妻子一直在稳定地工作。在一次回访中丁力说起自己因为跳槽没跳好竟然失业的经历,他说在家待了两个月,幸亏妻子有工作,还知道安慰他,他也感觉自己有了更多的底气,不用向以前那样的焦虑了。虽然疫情工作难找,可是自己通过朋友还好在短时间内又工作了。在这段经历中,他说自己以前还真的有点太逞强,忽视了妻子的感受。现在他说孩子已经上了高中,夫妻俩都在努力地工作,在这生活的过程中,他感受到了相互支撑的信任和力量,感受到夫妻相濡以沫过日子的那份温馨和幸福……